Saturday, May 14, 2011

医者仁心

刚开始,只是因为无聊,想找部电视剧看看,厌倦了尔虞我诈,总在反映现实的港剧,就选看内地剧场。这是一部有关医生的故事,我是抱着好奇的心态在观看,想试着了解中国的医药背景和医生的生活和我国的差异。它不像《house》,在炫耀多离奇病案与诊断,只能说它是老老实实地在叙述一些医学的理想,医生的生活,我们面对的种种挣扎,医院里常被隐藏的实况,这是它,令人感动的地方。但,里面很多治疗方案,都是错误的,电视剧追究只是戏剧,并不专业。
也不晓得它是否因为只是戏剧,而被理想化了,还是这世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热情的,坚持自我原则的医生?可悲吧?这竟然会是个疑惑,而非信仰。我们都立过誓的,hippocrate's oath,在毕业的那一天。抱着满腔热情,踏入现实,它一天一点地冷却,所以你们才会感受到医患之间的那一种冷淡的关系。患者对医生的敬重少了,质疑多了;医者对病人的关怀少了,谨慎多了。为何要谨慎呢?那每天都在见报的医疗官司,媒体锋利的字眼,社会的不信任,叫人心寒,怎能不防?当然,不是所有医生都坚持自己的高尚情操,这是无可否认的事实,就看个人作何选择。
曾有位病人,七十岁高龄了,卧床十多年,所有关节都僵硬了,因肺炎入院,情况不乐观,喘得厉害,需要插管,那天我刚好值班,三点凌晨,内科部的同事让我去看她。确实,紧急插管是必要的,但这过程对她的风险较大,x光片所显示,也不确定是肺癌,还是细菌感染,于是我们和家属商议了三小时,一开始还闹得很不愉快,说真的我还没遇过这么情绪失控的家属。我们解释了,再解释,其实都是同样的道理,只是他不够冷静,不肯静心听我们的解释。医学不是万能的,我们都认为对一个这样的老人家进行插管,不仅过程有风险,就算真成功了,她能撑得了多久?能否活着出院?这些都是我们会考虑的因素,外行人不懂,还觉得我们是见死不救。相信医生的人,总会认为医生会为他们做最好的决定,而当我们觉得最好的决定是选择放弃时,如何与家属沟通,让他们理解情况,是很需要技巧的。毕竟,这是他们的亲人,说放手,谈何容易?我可以给她插管,事情不就解决了吗?何须费三小时,和在闹情绪的家属,对牛弹琴?在这过程中,我确实有在想,自己真笨,自讨苦吃,搞不好还得让人投诉,给她插管不就了事了吗?但后来我说服自己了,因为我相信这是对她最好的决定,也是一种尊重。最后,那家属终于冷静了,也明白我们的说法,决定不插管。这时,我又想起已去世的姑姑,心脏衰竭,中风,意识却是清醒的,她总示意,不想活了,于是,当她再度心脏病发,我们选择了不抢救。这不是个容易的决定,对家属和医生,都一样,或许是司空见惯了,我们总能表现的客观与冷静,专业化了,让家属觉得我们无情。那家属问我的一个问题,让我至今印象深刻,他想知道的,不是我们职业性地解释我们的决定,而是换成我是这病人的孙子,我会怎么选择。站在医者的立场,或许我应该说,站在这个年代,身为一个医生的立场,对这种情况,我们常常只是说明一些程序的风险,好处与坏处,决定权交予病人及家属,换句话说,我们的立场是中立的。这是职业的需要,当然换成是个三四十岁的,有康复希望的年轻人,就不是这么处理了。所以,有很多灰色地带,很多不为人知的难处,是很难解释的,需要经验的累积,慢慢巩固自己的信念,去面对别人的不解。沟通是重要的,反正说了也不懂,很多医生就是因为懒得解释,才会引起家属和病人的不满。我们常常因为一些专业的坚持,表现得冷酷,忽略了别人的感受,造成别人的误解,然而仔细想一想,这能算得上是专业吗?一个敬业的医者,是应该在合理的情况下,满足病人的需求,知道他们想要什么,哪怕是已经绝望的情况下,或许他们想要的只是一点关怀与安慰。A DOCTOR RARELY CURES,SOMETIMES TREATS,BUT ALWAYS PROVIDE COMFORT。这是在医学生时期,就常听说的名言,我越来越明白它的意思,科学的有限,在人情与职业化之间的平衡点,一个医生应该扮演的角色。
很多时候,我们常会因对现实的失望,而认为对理想的坚持,是过于单纯的,但如果不去坚持,生活还能有什么希望?又该以什么心态去面对每一天?继续混日子吗?意义何在?往往就是因为不再坚持,我反而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。但我可以肯定的是,医生所面对的种种压力,不是靠混,就能得过且过的。站在今天的工作岗位上,清楚自己的责任,我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专科医生,但我有我必须承担的责任,不能被妥协的原则,我们是立过誓的,我记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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